第二十八章 面試(二)
“小丫頭認識我?”張老嚴肅的臉上罕見的露出微笑的神情,連帶著臉上的皺紋都顯得溫和了。
安如悠趕緊鞠躬致歉,“您的身體狀況如何了?真是不好意思,我面試這樣的小事竟然要勞您大駕。”
安振勛拍拍安如悠激動到顫抖的後背,“張先生身體好轉,回國來整理國內的事務,馬上就又要出國了,正巧被你趕上,就被我請來啦!”
“振勛啊,你這個女兒不俗,現在人浮躁,像她這樣臨危不亂、鎮定自若的孩子可不甚多見了。”
安振勛握住張先生的手說到,“謝謝先生誇獎,小女不才,還是各位手下留情了,上次您回國身體不適沒有外出,辦完公務就匆匆離開了,今天我一定要留您共進午餐。”
“你的心意我都懂,我也很想和這樣大有前途的年輕人多多接觸,但是振勛啊,我今天安排了檢查,司機就在樓下等我,馬上就要去醫院了。”
“先生還是身體要緊,”安如悠走過來,“我送送您吧!”
“振勛來送送我吧,你剛到公司,安氏建築面積可不小,跑丟了我可怎麼向你父親交代!”
張老打趣的話語讓大家都笑了出來,截然不同於剛剛那種嚴肅的氣氛,現在融洽而溫暖。
“我去送張老,之後還有會議,今天先不急著上班,想出去玩就去玩吧,上班族可不是能經常請假的,趁現在放松放松。”安振勛對安如悠說完體己話就帶著張老出門了,林總監也跟著他們一起出去,屋裡只剩下安如悠和那個混血男子。
男人整理好文件走過來站在安如悠面前伸出手,“你好,還沒做自我介紹,我叫Tony,其實不是安氏的員工,我所供職的獵頭公司曾經和安氏有過合作。”
這時安如悠才得空好好打量眼前的人,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他高挺的鼻梁,歐式眼睛配上長長的睫毛,大眼睛顯得毛茸茸的,略薄的嘴唇更顯得他干練剛毅,走在街上一定是十分奪目的存在。
安如悠也伸出手和他握手,“Tony先生真是年輕有為啊,獵頭公司的員工個個都是眼明手快的人中龍鳳,才能更好的為有人才需求的公司提供最適合彼此的人才,從而達到雙贏的目標。”
“安小姐懂得比我想像中的要多很多啊,不過我們非要一直客氣下去嗎?你還是叫我Tony吧,我叫你如悠好不好?”
“如果Tony不嫌棄的話當然可以。”
“要是你不是安氏的繼承人我都想挖你進我們公司的儲備人才庫了。”
“儲備人才庫?那是什麼啊,我第一次聽說。”安如悠示意Tony坐下聊。
辦公室有辦公室的獨特樂趣,安如悠拉開飲水機下面的抽屜,果然摸到了衝飲盒子,“找到了,聊天必須搭配美味的飲料。”
一包咖啡,一包奶茶,拆開之後在每個杯子裡各倒一半,按下熱水鍵衝泡,咖啡特有的香氣混合著奶香充斥著整個會議室。
“來嘗嘗,這是我的辦公室獨門飲料,只有我才會做哦!”
Tony對著她誇張的表情撇了撇嘴,明明是辦公室必備的速溶咖啡和甜奶茶,不可能喝出花來。
在少女一臉期待中端起杯子淺嘗一口,咖啡香氣只是聞起來濃郁,入口之後就是醇厚的奶香包裹著淡淡的咖啡味,像是咖啡奶茶一般讓人欲罷不能。
“哇,如悠你還有多少我不知道的能力,平凡的口味在你手中真是化腐朽為神奇,不過你是怎麼知道辦公室的構造的,聽說你是第一次進到安氏內部,可是動作熟練又不緊張,看起來完全不像是第一次接觸這些,讓我不禁想到一個故人。”
安如悠愣了一下,趕忙說到,“Tony你真是說笑了,我可是熬夜看了很多辦公室攻略,而且我喜歡看電視劇,電視劇裡不都這麼演,飲水機旁邊或者下面的抽屜裡就會有衝飲,對了,你說的故人是誰啊?為什麼看到我會想到他?”
“說來話長啊,其實那人也不算是我的故人,我們只是在一次商會上有過一面之緣,她是喬家的女兒喬若憂,也許你知道她,你們的名字也有些相似,她在商會上面對一眾想要挑刺的商人也是那般的不慌不忙,有理有據的讓他們心服口服,看到你今天的樣子,仿佛我又看到了那時的她,可惜天妒英才,她因病英年早逝了,實在是可惜啊!”
安如悠心中酸楚不已,明明聽著別講著自己的故事,卻要裝作旁觀者來感慨,面上維持著笑容,醞釀在三,她淡淡的開口說道,“可惜我沒能在她活著的時候和她見一面,相信我們一定會成為很好的朋友的。”
“我總覺得,太突然了。”
“什麼太突然了。”
“喬若憂的離開,因病去世,之前難道不應該有些預兆嗎?我怎麼想怎麼覺得奇怪,也許是消息來得太突然我還沒准備好吧!”
安如悠訕笑到,“也許是喬家知道什麼吧,我們都是外人,再多猜測能有什麼用,畢竟人已經離開了。”
這一句無心的話讓安如悠自己都嚇了一跳,是啊,為什麼自己的死被一句因病去世就搪塞了,難不成喬家真的是得知了什麼內幕,才能第一時間找到被殺害的自己,並且迅速的發出訃告宣布她的死亡。
“我相信喬若憂的死沒有那麼簡單,但我毫無立場去呼吁社會關注這件事,我們甚至不算是朋友,又憑什麼為她鳴不平。”Tony痛苦的皺緊眉頭,端起溫熱的飲料一飲而盡。
那一刻仿佛冥冥之中有人在安排,安如悠感激的看著Tony,陌生人尚且對有一面之緣的人有惻隱之心,而所謂的家人卻是真正傷害她的豺狼虎豹。
見到安如悠正在神游,Tony有些自責,“真是抱歉如悠,本該是你入職的好日子,我說了一些奇怪的話讓你憂心了吧,我只是有點難過,找不到合適的傾訴對像,今天觸景生情,打擾了你的好心情,作為賠罪,我請你吃飯吧!”
安如悠現在十分無力,腦子裡亂極了,“好啊,正好我也餓了,我們一起去吃東西吧!”
今天天氣晴好,天空湛藍如同一大塊藍水晶,萬裡無雲,時間尚早,安如悠便答應了Tony出去兜風的建議,臨近濱海有一家海鮮餐廳,一邊欣賞海景一邊品嘗美味是最愜意不過的休閑。
看著路邊的景觀建築飛快的後退,離開商業區,路過人聲嘈雜的居民區,正趕上附近的小學午休,孩子們三三兩兩的結伴而行,成為點綴路上的別樣風景,Tony降低了車速,安如悠按下車窗,讓和煦的風吹在臉上。
“如悠,開心嗎?”
“嗯,很開心,風很好,陽光很好,一切都好,讓人能切身的感覺到我還活著。”
Tony噗嗤一聲就笑了,“原來你是個少年老成啊,你現在的年齡正是一生中最美好的年紀,怎麼好端端的來了這麼多感悟,說這句話莫名悲傷。”
“也許是喬若憂的經歷讓我有點感悟吧,哈哈你不要多心。”
Tony看著把頭重新轉向窗外的女孩,雖然她嘴上不說,但總覺得有淡淡的憂郁圍繞著她。
開到濱海,沿著綿長的海岸線慢慢的開,海風吹來鹽的味道,海浪輕怕著岸邊的岩石,發出沙沙的聲響,讓人心情平靜。
安如悠下了車,和Tony並肩走在碼頭的木質階梯上,海鳥被遙遠的汽笛驚醒,不時從人們頭頂掠過,“你看那邊有好多人。”
“如悠,我們快去看看那邊發生了什麼。”Tony快走幾步跟上安如悠的步伐。
走近看是一位老人在地上用毛筆沾著海水在畫畫,說是畫畫,又不是,像字又像塗鴉,總之是讓人看不懂的東西。
“如悠,你知道這是什麼嗎?”
“我沒見過,但是總覺得有點熟悉。”
聽到她說話,老者抬起頭來,僅僅一眼,就仿佛能看透人心一般,安如悠控制不住自己往後退了一步,這樣的眼神太強烈了,如同回到嬰兒時期,被人毫無保留的審視,在這樣的目光中,安如悠感到一陣天旋地轉,記憶和一些陌生的圖畫像碎片一樣襲擊了她的腦海,讓人頭痛欲裂,在眾目睽睽之下,安如悠暈倒了。
再次睜開眼睛是被人叫醒的。
“如悠,如悠你沒事吧!”Tony見到安如悠眼皮顫抖,立刻上前來詢問,“醫生她怎麼樣了?”
這會兒安如悠徹底清醒過來了,睜開眼睛看到陌生的天花板,環顧四周發現自己躺在診所的病床上,窗外依舊能聽到海風和海浪的聲音,應該還沒有離開多遠。
“放開我,我要見他。”
Tony不解的問,“見誰?你才剛剛醒過來。”
“剛才那個畫畫的老人去哪了?”安如悠掀開被子就要下床。
醫生趕忙攔住她,“患者你中暑了,還是不要在陽光下多走動的好。”
但安如悠只是淡淡的道謝,開門跑出來診所。那個老人給她帶來的感覺太奇怪了,像是被忘掉的夢,緊緊能抓住浩瀚夢境的一角,卻怎麼也牽不出事件的全部。
她要立刻找到那位老人,問問他到底知道什麼,為什麼她看著他的時候,心裡會有那種異樣的感覺,還有腦子裡混亂的圖片,奇怪的圖形,她心裡有太多疑問,渴望著老人一一解答。
Tony追了出來,看到安如悠呆呆的站住剛剛老人坐過的木樁,現在那裡空無一人,毛筆寫畫下的痕跡被炙熱的陽光蒸發掉,連帶老人也消失得無影無蹤,一切,就好像從沒發生過那般平靜。